核酸检测造假岂能“甩锅”给竞争性谈判

政采头条

核酸检测造假岂能“甩锅”给竞争性谈判

■ 本报记者 杨文君

阳光灿烂的5月，本是人们出行领略自然风情的大好时光，北京市民却因新冠肺炎疫情的肆虐而被迫困在家里。此时，一则“核酸造假的朴石医疗，还中了某国家单位的标”的消息更是给大家带来了烦扰。

看到这一消息，政府采购“圈内人”都很不满，认为这是在混淆视听，借题发挥，朴石医疗核酸造假，怎么能把“锅”甩给竞争性谈判呢？

朴石医疗（全称北京朴石医学检验实验室有限公司）被曝出核酸检测造假后，被人扒出其曾中标某国家单位核酸检测竞争性谈判项目，于是，上述消息声称“竞争性谈判属于简易流程，不需要走公开招标、评标委员会评审的流程，只需凑齐3家供应商，跟招标人一起开个会，形成会议结论并走完审批流程就能定标了”。如此不专业的报道乱“带节奏”，业内专家忍无可忍，纷纷站出来纠错。

莫要错怪竞争性谈判

“核酸检测造假和采购方式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这不是竞争性谈判的错。相反，竞争性谈判作为七大采购方式之一，在其适用的情形下，更能发挥出独特的优势。”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专家告诉记者。

据了解，竞争性谈判是一种备受欢迎的政府采购方式，原因在于其灵活便捷的特点。面对面谈判，多轮报价，谈判小组可以根据谈判情况调整采购需求中的技术、商务条件以及合同条款，从而选择出物有所值的产品或服务。而且，竞争性谈判时限短（从谈判文件发出之日起至供应商提交首次响应文件截止之日止不得少于3个工作日，远远小于公开招标规定的20日），非常适用于紧急采购项目。

灵活便捷并不等于简单随便。相反，竞争性谈判要遵循严格的程序，这在《政府采购非招标采购方式管理办法》（财政部令第74号）中有明确规定。首先，采购人要进行需求调查，编制采购文件，发布竞争性谈判公告；其次，供应商要在规定期限内提交响应文件；再其次，谈判小组根据供需情况集中与单一供应商分别进行谈判，供应商可进行多轮报价；最后，谈判小组从满足需求的供应商中，按照最后报价由低到高的顺序提出3名以上成交候选人，并编写评审报告。此外，待采购人确认后，还要发布成交公告，做履约验收工作。

“而且，竞争性谈判采购方式也设计了良好的公开公平竞争机制。”中央财经大学财税学院教授姜爱华告诉记者。

竞争性谈判一般邀请参加谈判的供应商为3家，特殊情况下可以是两家。而且相关文件提供了3条邀请供应商参与谈判的途径：一是发布竞争性谈判公告，这可以从中国政府采购网或者各地方政府采购分网上查到。二是从省级以上财政部门建立的供应商库中随机抽取，增加了供应商选取的公平性。三是由采购人和评审专家分别书面推荐。在第三种情况下，为了限制采购人的权限，还规定采购人推荐供应商的比例不能超过50%。

相较于竞争性谈判，公开招标是政府采购实践中主要的采购方式。根据政府采购法的规定，凡是达到公开招标数额标准的项目必须公开招标。公开招标对信息公开的要求高，采购规则更加刚性，有利于形成更充分的竞争，具有颇强的公信力。但也由此形成了一种误解，公开招标是最公平的采购方式。殊不知，公开招标也不是适用于所有项目，只有需求客观明确，规格、标准统一的采购项目，才适合用公开招标方式。其实，公开招标、邀请招标、竞争性谈判、竞争性磋商、询价、单一来源、框架协议七种采购方式都有各自的适用情形，没有优劣之分，合适的就是最好的。

   “对于没有达到公开招标数额标准的核酸检测项目，尤其是在疫情防控形势严峻的当下，采购人认定项目紧急，就可以直接选择竞争性谈判这种采购方式。”中国招标投标协会专职专家岳小川强调。

   “竞争性谈判有活力、时间短、反应快。而且，竞争性谈判取最低价成交（在满足采购需求的前提下），资金节约效果不一定比公开招标差。”湖南省财政厅政府采购处二级调研员印铁军认为。

   “在当下动态清零、精准防控的防疫背景下，因检测需求的不确定性、动态性和紧急性，采取竞争性谈判方式来采购核酸检测服务，有其必要性和正当性。不能因为核酸检测中出现一些问题就否定这种采购方式本身的合理性。”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教授成协中说。

   其实，采购方式该怎么选，财政部早已出台了各种规范性文件，如果能仔细翻阅，也就不会把舆论带“跑偏”了。

深扒问题关键

朴石医疗在响应某国家单位的采购时提供了一份中小企业声明函，声称自己拥有从业人员52人，资产总额达527万元，属于小型企业。

经向某检测机构的工作人员求证发现，用于核酸检测的仪器名为“荧光定量PCR核酸检测仪”，每台的价格在20万—40万元不等。一台具有96孔通道的荧光定量PCR核酸检测仪，其中4个孔是用来做样本参照的，因此，一台仪器一次只能检测92个样本，但仅上机操作就要消耗一个半小时。

据某媒体报道，外加其他时间成本，这种仪器理想状态下是4小时出一次结果，在24小时“连轴转”的情况下，一天可完成6次检测，再按10∶1的样本混装比例，一台仪器每天最多能完成5000余人次的检测任务。

然而，上述某国家单位的采购文件明确，检测任务是一天85700件，这至少需要15台检测仪同时运转才能完成。

朴石医疗的52个工作人员以及527万元的资产，到底够不够建设一个合格的核酸检测实验室并完成采购人交给的任务？值得推敲。

对此，有专家认为，在没有全面深入调查的基础上，板子不一定打给采购人，但通过该事件，确实要引起采购人对采购需求和履约验收的重视。

其实，对于采购前后两端的工作，财政部多次发文进行规范，就在去年4月还专门印发了《政府采购需求管理办法》，要求采购人在开展采购活动前，进行充分的市场调查，据此提出采购实施计划和风险防控计划。

“紧急采购项目也不可忽视采购前的需求管理。”岳小川强调。

朴石医疗核酸检测造假的行为令人发指，但好在采购人及时止损了。对此，姜爱华表示，矛头不应指向竞争性谈判采购方式的选用上，而应把重心放在加强政府采购全过程的监管上。

在供应商方面，印铁军强调，核酸检测机构的造假行为对社会造成了严重的不良影响，应当痛批，诚信是一家供应商应当具备的最基本条件。

亟须在重点环节重点发力

朴石医疗核酸检测造假一案，确实给我们敲响了警钟，也引发了我们的深思：紧急采购需求管理和履约验收是否到位？供应商是否诚信？我国紧急采购立法供给是否健全？

在社会各界高度关注疫情防控和生命健康的背景下，成协中认为，采购人应当提高政治站位，以更高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坚决履行政府采购的主体责任，依法开展紧急采购需求管理，科学合理选择采购方式，全面履行采购法定程序，依法开展履约管理与验收。

“全过程监管不容忽视。”姜爱华建议，要加强采购需求管理，尤其是涉及重大公共卫生事件的核酸检测服务，要建立明确的需求审查内控机制；要加强政府采购供应商资格审查，主要审查其是否符合相应资质条件；要加强政府采购合同管理，在核酸检测服务合同条款中，应增加比较严苛的违约责任，并通过随机抽检等方式，约束供应商利用信息不对称而采取的“逆向选择”行为。

说到底，就是政府采购要真正实现从程序导向向结果导向转变。

对于供应商，印铁军表示，在现代商品社会，供应商履约的本质是诚信。再高明的专家，再仔细的现场检查，再多的业绩合同，都不可能代替或评审供应商履约的意愿和诚意。

“深一步讲，还是要在立法上下功夫。”成协中从紧急采购的角度建议，紧急采购不等于完全放弃对资金使用效益的追求，这就需要立法对加快采购速度与提高财政效益作出有效的平衡。

具体来讲，可以把握以下几个方面：一是政府采购法修订，在对紧急采购进行方式创新和流程再造时，要明确不同采购方式使用的优先级次，明确采用直接采购方式的前提条件。二是立法在赋予采购人自主选择采购方式裁量权的同时，要完善记录留存、信息公开、审计监督、投诉举报等制度设计。三是强化应急采购的价格管理，采购人应根据现实情况科学选择定价方法、确定采购标的合理价格区间，还应设定最高限价，从而有效控制采购成本，并适当进行网上价格监测。

据了解，朴石医疗已被北京市房山区卫生健康委员会吊销《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而那家国家单位也发布了项目终止公告。

背景链接

近日，朴石医疗核酸检测造假的新闻引发社会关注。据了解，该检测机构承担了北京理工大学房山校区、韵达快递长阳分中心的检测项目，也就是说，北京两起聚集性疫情很可能是“假阳性”。但令人后怕的是，此前，某国家单位曾发布一则核酸检测竞争性谈判成交公告，中标人恰是朴石医疗，这意味着，如果该检测机构承担了该项目，边境防疫将不堪设想，好在该项目已经终止。对此，有报道借题发挥，发表了极其不专业的说法，提出了竞争性谈判不合理，招标才是“正途”的偏颇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