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归途

【文艺随感】

明月归途

■ 明月

那轮明月，曾也怀了远游的心事。她日日凝望着地球上点点灯光，仿佛听见了灯火背后的低低絮语，终于按捺不住，在深夜里悄然挣脱了引力，跃入宇宙的浩瀚之中。

她在群星间游荡，开始倒也意气扬扬，享受自由无羁的旅程。然而，这宇宙的旅程终究太漫长了，群星寂静无声，黑暗无边无际，光亮却分明冷清。她路过一颗颗星球，看见上面各自上演着陌生而离奇的故事：有的星球上生物长着透明翅膀，却永世困于水晶迷宫中；有的星球上生命如浮尘般聚散，朝生暮死，连叹息也来不及飘散。寂寞间，恰逢这些光怪陆离的际遇，愈发使她心里浮起一阵空茫与惶惑——自己这盏亘古的孤灯，悬于天外，究竟照亮了什么呢？

明月终于倦了。她思念起地球上空自己熟悉的那个位置，思念起那些仰望着她的人们。她开始转身，重新朝着那一片蔚蓝的星球飞去。归途之中，她穿过层层叠叠的大气，嗅到了扑面而来的熟悉气息——那是棉被晒过后的“太阳味”，是新翻泥土的清新，是灶膛里跳跃着柴火的炊烟香……

明月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熟识的轨道上，她默默俯视着人间——忽然，她看见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花匠。老花匠正坐在庭院里，轻柔地拂拭着一个玻璃瓶，瓶中还插着几枝干枯的花，落着薄薄的灰尘。月光顺着瓶壁悄悄滑落下去，温柔地浸润了瓶底。

老人突然抬起了头，恰巧看见瓶底竟盛着一泓晶莹清澈的光。他惊得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又缓缓笑了出来，喃喃道：“原来这小瓶子竟也盛得下明月啊！” 月光流溢在老人眼中，那目光温润明亮，如同被洗涤过一般。月光也照见了老人身边的小孙子，孩子仰脸看见了爷爷脸上的光，惊奇地拍着小手嚷道：“爷爷，你的眼睛在喝蜂蜜呢！” 老人闻言，笑声更响亮了。这刹那之间，明月明白了：原来宇宙的浩渺之旅，竟是为了回归这小小瓶底的一寸光芒。

天地苍茫，我们何尝不是那枚明月？曾几何时，少年心气，只知远行，总欲借宇宙的无垠来丈量自己的雄心。然而人海沉浮，岁月流转，我们终会懂得：那漫游四方所遇见的万千风景，原来不过是一面面镜子，为的是映照出我们内心早已深藏却未曾留意的那一小片光。

当我们的脚步踏遍了世界，最终回归故里，也许才会发现，那些真正珍贵的，不过是瓶底一方澄澈的月光，是老人脸上被映亮了的皱纹，是孩子眼中纯真无邪的惊叹。这方寸之地的光芒，胜过宇宙间所有星辰的喧哗。

（作者单位：中央国家机关政府采购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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