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匠老孟
【凡人凡事】
棚匠老孟
■ 崔宇
棚匠就是裱糊匠,能称得上棚匠的又比裱糊匠高一截,高这一截就是能站在三米梯子上吊棚糊棚。棚匠老孟就凭着这一截梯子,十里八村都吃得开。
退回四五十年,在东北农村,条件好的人家过年前都要糊一遍墙,油一遍炕。
糊棚裱墙好赖是手艺人的水平,吊棚可就是技术加艺术了。
我们家的棚就是老孟给糊的,也是老孟给吊的。
老孟是队里快割完地的一个下午来我家的。一进门顶着一脑袋加一肩膀高粱花子的老孟,扯着大嗓门和我妈说:“大妹子你家好福气,干啥都能赶上好点。”边说边急忙接过我妈递过的笤帚,转身出门口拍打一通,回身进屋伸手从水缸舀出半瓢水咕嘟咕嘟喝干了才接着说,“我去北大坡转了一大圈,你们队那片高粱今年长得带劲,高粱杆子又高又直,我和二流子说好了,大后天下完高粱头,让人挑几捆好的放工时给你家捎回来。”
到高粱地选高粱杆是老孟的第一道工序。在我妈一声声“谢谢”中,老孟开始用他从不离身两头和中间都用出包浆的两米长棍在地上墙上梁上比划着,我妈要给他找个纸笔,老孟一边说不用,一边一丝不苟地完成了测量。我妈看他忙活完了,赶紧说:“老孟大哥,进屋也没歇一会,抽个烟再走。”老孟说:“我自打干这行起,就戒了烟,天天搁纸堆里打交道,万一哪天一不小心着把火,把人家坑了自己也完了。”说完又吩咐我妈:“队里送来高粱杆,让他们打开捆再晾晾水汽,隔天就过来吊棚。”
五六天后一个下大霜的早晨,老孟扛着梯子拎着棍子腰里系着一个看不清颜色的包袱进了我们家院子。父亲让他进屋先喝口热水,他说不用,放下梯子就开始收拾高粱杆。一边一根一根将挑选出来的高粱杆上的干巴叶子扯下去,一边夸我们家的鸡好猪肥的。老孟50多岁,是个大个子、大嗓门爱说话的山东人。一唠到山东老家的话题,嘴就把不住门了,唠着唠着就扯上祖上多少多少代和什么孔孟颜曾的扯着亲。
老孟连我们家园子里白菜萝卜也都夸完了,高粱杆也都按他的标准收拾好了。他进屋解下腰里的包袱,拿出剪刀、小锤、粗麻枇、秋皮钉什么的,支起梯子,开始进行第三道工序——吊棚。
东北老房子吊棚有两种,一种是平棚,一种斗棚。平棚简单,斗棚就复杂多了,斗棚从字面就不难理解这个棚是个斗扣过来的样子。过去的黄泥土房子不似现在砖瓦房那么横平竖直的,但再不规则的房子,经过老孟的几捆高粱杆舞扎几天后,再用纸那么一糊巴,立刻感觉换了人间。
老孟给我家吊的就是斗棚。只见他在自制的人字梯上,用高粱杆在房梁房椽子上又是钉又是绑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忙活了三天,好几捆高粱杆也都用完了。第三天下午老孟撤了梯子,留下话说,准备好多少多少各种纸,多少多少打糨子的面,三天后再来。
第四天头上,老孟准时扛着梯子来了,先打好一大盆糨子。打糨子时,他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布袋、一个葡萄糖瓶子,又是水又是面地掺在打好的糨子里,也没闻到什么味,反正用老孟打的糨子糊棚既不招耗子更不生虫子,这也是老孟的绝招之一。
老孟吊棚三天,晾棚三天,糊棚前又爬上爬下将星罗棋布的高粱杆棚架子松套的地方重新绑扎一遍,然后伸手东拽西拉几下,感觉整个棚的高粱杆都纹丝不动、浑然一体了,老孟开始第四道工序——糊棚。
老孟糊棚也要三天,一天糊一层。第一层用旧报纸,第二层用毛头纸,第三层才是花纸。糊一层晾一晚上,晾一晚上再糊一层。每天晚上要让你在屋地中间生一火盆。第四天头上,老孟来了,用他那个形影不离的包浆棍子当着你的面在糊好的棚上东敲一下,西磕一下,让你听到所敲之处像牛皮鼓似的咚咚响之后,让人心甘情愿、心满意足地算清比别的裱糊匠高出一截的工钱。
老孟撂下一句:“三年内不用找我,三年后有事吱声。”然后,拎着棍子去下一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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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LIZH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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