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局长

【小说】

新来的局长

■ 黄宝钧

周末，太阳骑在山尖上还没有落，正是蔬菜局下班的时间。

人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楼门，落在后面的赵强在等着早已经约好同去吃晚饭的几位同事。

说是同事，其实也是同学。十年前，赵强、王攀高、李远志、许进生、张静舒和刘平昌，同在岳州农学院毕业，正赶上本县建设“菜篮子”工程，一起被分配到了县蔬菜局。

那时候，蔬菜局一把局长老耿，知青出身，下一手好象棋，偏偏赵强在学校时就是象棋冠军，也不知道这消息是谁透露给了耿局，结果赵强成了耿局的玩伴，没多久，赵强就被提为业务科副科长。又经过多年打拼，现在任蔬菜局办公室主任。

就在赵强和耿局下象棋的时候，王攀高周六或周日却随苏副局长去钓鱼了。苏局长钓鱼确实有一套，冬天钓什么，夏天钓什么，深水钓什么，浅水钓什么，都在他掌握之中。一般人也想和苏局套近乎，可是苏局根本看不上，唯独看上了王攀高。原来，王攀高的表哥是天津某渔业繁殖基地的技术员，每月，王攀高都从表哥那里得到最新鱼食配方，加上苏局的丰富经验，二人玩得不亦乐乎。没过多久，王攀高被提为检查科副科长，现在是业务科科长。

李远志在学校时爱好摄影，参加工作后在蔬菜局宣传科工作。耿局长退休后，县水利局钱副局长出任蔬菜局局长。钱局长爱好摄影，尤其喜欢拍鸟。李远志在岳州读书时，拍过一张白鹭的片子，刊登在《国家地理杂志》上，这消息被钱局知道了，非要拜李远志为师，这李远志如何能担当得了，没办法，业余时间扛着长枪短炮，随着钱局到河边拍天鹅、水鸟。没多久，李远志被提为宣传科副科长。

许进生呢，平时就爱打乒乓球，局领导没有人爱好乒乓球，他只能和业务科长厚华胜玩。二人一同去体育用品商店买球拍，一起粘球拍，交流长胶与反胶，聊起直拍和横拍，比较跨步和滑步……一时间玩得不亦乐乎。过了两年，耿局退休了，另一位副局长肖成贵也退了，厚华胜被提为副局长。没多久，许进生也被提为监察科副科长。

张静舒和刘平昌就没有前四位同学幸运了。张静舒是六个同学中唯一一个女同学，在校入党，属于学霸型，曾担任学院团总支书记，办事认真，刚分来那会儿，耿局在局职工会餐后，曾邀请张静舒去歌厅唱歌，被张静舒一口回绝。从此，大家都有意无意地和张静舒拉开了距离。十年过去了，张静舒还是办公室科员。

刘平昌呢，在校曾任学生会副主席，也是学霸型人才。刚分到蔬菜局那会儿，耿局长想培养刘平昌，就让他做办公室文秘工作。可是，一天，耿局亲自拿着一份人事调令，要求刘平昌盖公章。刘平昌不但不给盖，还拿出蔬菜局的规章制度，来证明不给盖章的理由。结果，没几天，刘平昌就被调到档案室管理档案去了。

赵强其实和刘平昌关系最铁，当年在校时是一个班级一个宿舍的，私下也没少劝说刘平昌，可刘平昌就是听不进去，只按原则办事。王攀高和徐静舒都属于一个家属院长大的孩子，小时候双方父母曾开玩笑，要做亲家。尽管二人没有结合，关系也比一般同学亲近。

饭店是本县一个比较上档次的农家院，位置虽然有些偏僻，却正好符合肃静的要求。六个同学坐在一起，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自然谈起了单位新来的局长。

原来，蔬菜局在这次机构改革中属于撤销单位，有消息称要和农业局合并。由于钱局长早在一个月前就调回县水利局出任局长，蔬菜局大事由主管农业的副县长代管，日常一些小事由苏副局长管理。很显然，合并后的新单位，苏副局长出任一把手没戏了。

王攀高介绍了农业局局长方明的爱好，会书法，非常善写隶书，以前曾在全省书法比赛中获过大奖。其实，这话是给张静舒听的。张静舒幼时学过国画，初中以后又学习过书法，大学时加入了中国书法家协会，言外之意，这次张静舒也有出头之日了。

赵强带来的消息却是蔬菜局和应急办合并，合并后单位一把手由现在应急办主任胡边吉担任。胡主任玩一手好篮球，正与刘平昌爱好一样。言外之意，刘平昌也有出头之日了。

大家听完赵强的发言，觉得不可能。蔬菜局怎么可能和应急办合并呢，匪夷所思。不过以往赵强的消息还是比较灵通的，源于他的亲属都在邻县和本县一些要害部门任职。赵强说，你们看，番阳县蔬菜局是和畜牧局合并的，好像还有一定的道理。而盘水县，蔬菜局竟然是和卫计局合并的。现在，上面没有明文规定怎么合并，全部由地方政府作主。

赵强和王攀高属于主发言，李远志和许进生不时插几句，唯有张静舒和刘平昌甘心当听众。最后，赵强说，其实，我们小人物也是瞎操心，谁来当局长，都得好好干活。只不过是，这些年来，静舒和平昌确实该提了，总没机会。我们都是同学，应该互相帮助一下。

大家点头称是，散席回家。

一个星期过去了，蔬菜局接到了上级下发的机构改革方案，蔬菜局与粮食局合并，由粮食局局长郑仕锋担任粮蔬局局长。

今天是新局长来蔬菜局动员演说之日，赵强因为在办公室工作，比其他几位同学早知道一步消息。除了张静舒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外，其余几个同学都蔫了。据说，郑仕锋局长最大的爱好是吹埙。埙是一种古代乐器，吹埙近年才逐渐兴起，一般人都不会，有的人甚至没听过这种乐器。听说郑局长的埙是陶埙，六孔，十分珍贵。

会议照例举行，由蔬菜局苏副局长主持，郑仕锋局长作重要讲话。郑仕锋局长照例讲了这次机构改革的背景和意义，重点强调了合并后两个局的人员享受同等待遇。郑局长讲着，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说：“这是我经常吹的乐器——埙。今天我当着大家的面砸碎它，以示彻底改变一下用人机制，破除跑官要官、‘圈子文化’等不良习气。以前呀，有的部门，领导有啥爱好，职工就跟风，没心思研究工作。改革开放都四十年了，这个陋习一定要改一改。”说着，用锤子砸碎了埙。

与会人员无不目瞪口呆，唯有张静舒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

又过了一周，粮蔬局召开了全体干部大会，按照机构改革方案，两个局的中层干部一律实行竞聘上岗。方案规定，法律法规考试占50分，职工投票占50分。竞聘结果，赵强和王攀高落选，成了一般科员，待党组重新分配工作。李远志竞聘到了种植科副科长，级别不变。许进生竞聘到了种子科副科长，级别不变。张静舒出任党办主任，正科级。刘平昌出任监察科科长，正科级。

粮蔬局的改革，在郑仕锋局长的主持下落下了帷幕。

(作者单位：辽宁省朝阳县财政局采购办)

本报拥有此文版权，若需转载或复制，请注明来源于中国政府采购报，标注作者，并保持文章的完整性。否则，将追究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