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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 衣

栏目: 阳光副刊,电子报 时间:2018-12-21 09:41:03 发布:管理员 分享到:
【摘要】

【岁月】

冬 衣

■ 傅兴奎

秋天还没有彻底结束,冬天就接茬到了。寒风一吹,感觉身上的夹衣比纸还要薄。一家人换季的衣服再次成为摆在母亲面前的难题。

从生产队领来的一丈五尺布票蟑螂一样躲在空荡荡的柜子里。

春上,父亲去乡里跟集的时候,本来想给祖母扯件褂子,可扯褂子除了布票还要现钱,没有钱的父亲只好把布票拿出来看了看,又放回自己的口袋里。布票们在父亲的口袋一放就是半年,等到深秋换季的时候,一丈五尺布票应该穿在谁的身上,成了最让父亲纠结的问题。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关于穿衣难题自然就转移到了主内的母亲身上。这倒不是说母亲在家庭的支出上有多大的权威,而是她比父亲更知道把一块布用在什么地方合适。

父亲身上那件晒褪了颜色的褂子和去年相比差别不是太大,嫂子的毛衣仍然是家里最鲜活的颜色,哥的衣袖上虽然全是掩饰不住的补丁和线头,但不会有受冻的后顾之忧。二哥、姐、妹妹和我的裤腿和袖子全都缺了一大截,是啊,这些衣服在我们身上一穿就是整整一年时间,不缺不短才叫怪哩。

母亲费尽心思地想了很长时间,还是拿不定主意。最终,还是按照祖母的意见给办了。除过留上三尺布票买鞋面以外,哥和姐一人一件上衣,其他几个姊妹按顺序一个一个往下传。至于奶和嫂子,等到过年的时候,如果工分上能结算出点钱,慢慢再想办法。二哥一听自然高兴,因为大哥退下来的衣服是最干净的,他的退给我则不同了,不是上树划破了裤裆,就是写大楷弄脏了大襟,这样的衣服对我来说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高中毕业的大哥是村里的人样子,不管穿什么衣服看上去都顺眉顺眼。新缝的大众服一上身,哥比原来一下子精神出许多,精神了许多的哥心里肯定喜欢这么一件衣服,可是他象征性地试了一下新衣,就把它放到老柜子里去了。一向懂事的哥是不愿意自己和弟妹们之间出现这么大差距的。母亲把新衣服从柜子里拽出来,用手拍着比自己高半头的哥哥说,就这样吧,弟弟和妹妹们还等着你退下来的衣服呢。

萤火虫一样的油灯在硕大的老窑里散发着微光,干了一天活的父亲在微光中拉着响亮的鼾声,在微光里渐渐睡去的还有正在上学的我们。油灯下的母亲,像一名精通艺术的临床大夫,一针一针地拆着从大哥身上脱下来的衣服。她心里明白,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疏忽,都会给即将缝制的棉衣留下尴尬的补丁。那些成色好一点的棉布是包裹棉胎的面子,质量差一点的薄布和旧布做了衣服的里子,因为母亲的精心布排,穿在我们身上的棉衣既没有破旧的尴尬,也没有不舒服的感觉。面子和里子拼定之后,母亲才从柜子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棉花开始填胎。这些棉花,其实是我们上一年穿过的棉衣的内胆,此前,母亲已经对旧棉胎进行了粗略的加工。那些从我们衣服上剥下来的棉胎,有的已经僵硬,有的甚至开始变朽,不进行一番细致的加工,是上不到棉衣上去的。没有钱弹棉花,母亲就把那些从旧棉衣上剥下来的棉胎先放到太阳下面进行暴晒,然后再把那些板结在一起的棉团用手撕开,旧棉花在母亲的手里渐渐变得软和起来,棉花里的土屑也能在撕晒中被抖落出来。母亲告诉我,抖棉花的手上带着火哩,如果收拾不彻底,棉衣穿在身上就暖和不了。我心里想,大家身上的这点棉花,恐怕已经被你老人家收拾过好多回了,再有火气的棉花怕都经不住你这么反复地撕来撕去。母亲说,有火气没火气都得收拾,合作社的棉花票有一年没一年的,一家人等着穿棉衣,我到哪里给你们弄那么多的新棉花去。

那些经过母亲反复加工的旧棉花,在昏黄的油灯下,再一次被母亲瘦弱的手撮着,从前胸放到后背,从肩肘放到腰身,最后遍及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那些棉花太旧,黏性不好,一撮棉花和另一撮棉花如果弄不到一块儿,穿不了几天,棉衣内部就会出现薄厚不均。为了不让我们受冻,母亲在填棉胎的时候,总是把每一撮棉花刨了又刨,压了又压,直到每一片棉花之间的关系变得亲密无间,才用线把它们穿引到布上去。

对于缝制棉衣的母亲来说,初冬的夜晚总是很短,满满一灯煤油,缝不了两件衣服就见底了。但不管怎么样,孩子们过冬的衣服必须要穿得棉棉的,否则,就是做大人的失职。几个晚上之后,二哥的身上率先换上了经过改装的棉衣。母亲怕我们有意见,连忙抖着二哥身上换下来的衣服对我们说,你们几个小的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来,等到大冻的时候,保证你们每个人都有棉衣穿。

冬天的夜晚,被西北风拍打门窗的声音惊醒的我,一抬头就能想起母亲在油灯下为我们缝制棉衣的情景。昏黄的油灯,照着衣衫单薄的母亲和她身旁的棉花,母亲的脸色有些泛黄,棉花也黄黄的,仿佛一只温顺的小狗或者小猫,乖巧地偎依在母亲身旁。母亲的神情庄严而淡定,目光慈祥而专注,像是在谋划某个重大的工程,又像是完成一件神圣的使命。闪着微光的缝衣针,牵着悠长的线在母亲的胸前上下翻飞,一行行清晰的针脚印在平顺的棉衣上。线用完穿针的时候,母亲的手有些抖,有好几次线都穿在针眼的外边。母亲定了定神,然后把针移到离油灯更近的地方,直到把针穿好。

下雪的时候,我穿着母亲在油灯下缝制的棉衣,坐在烧着火炉子的教室里,一面听老师在讲台上津津有味地分析一首诗的句子,一面回想着黑夜里母亲的身影。以至于读着诗句的老师在我身后站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引起我的注意。那时候,我所有的心思都在自己睡着又醒来的夜晚,在母亲缝制棉衣的那幅昏黄的图画里。

(作者系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现就职于甘肃省庆阳市财政局政府采购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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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LIZHENG

本文来源:中国政府采购报第820期第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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