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脑会不会换脑

【谜面·谜底】

首脑会不会换脑

■ 谢宗玉

特朗普出错了！特朗普又出错了！特朗普竟接二连三地出错！

自商人特朗普做了美国首脑后，仿佛全世界的人们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看他颐指气使、朝令夕改、手足无措、劳而无功。瞧瞧，他一个首脑，竟比平常人犯的错还多呢。

但谁就规定了首脑一定不能比平常人犯错多呢。特朗普犯一次两次错，大家觉得稀奇，因而兴奋不已。一旦他犯得多了，大家也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回头想想，特朗普他一个商人，在商场上也许能遇神杀神、逢魔灭魔，大吃四方。但现在这个商人要做国家首脑，而且是一个超级大国的首脑，他能不出错吗？他以往的知识储备能够应对国内外汹涌而来的一切“疑难杂症”吗？

特朗普出错真不奇怪，不出错才奇怪呢。可以预见的是，特朗普现在的错，决不是他最后的错。而现在看起来对的事情，也许仍藏着错。

特朗普的错，并不是一个偶然现象，在这个知识爆炸、社会瞬变的时代，各国首脑都有可能缺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能力，而犯特朗普式的错误。只因美国是超级大国，所有的目光都盯着美国，所有瞳仁都聚焦在特朗普身上。就连美国人自己也惟恐特朗普不出错，一旦发现什么苗头，就立马上纲上线，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来。而别国人们对自己的首脑则要宽容得多，就算出错了，多数时候，也只会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集体悄悄地把单给买了。

这个且不提。这篇文章想说的是，为什么首脑们无论多认真，多谨慎，还是会错误不断呢？这就要从大文明谈起了。记得我在《文明的来路和困局》中曾谈过这样一个观点：如果把工业革命之前的文明比作一幢房子，那么后工业时代的文明已膨胀成一座硕大无比的城市。作为个体的人，没有哪个能够全部掌握它。文明以其无可比拟的繁复性，使得人类不得不分成数以万计的群体，去共同分担它的传承任务。

问题是，作为首脑，无论文明膨胀到什么程度，他必须样样事物都有一个大致了解，样样事物都能“拿得起，放得下”。自己的智慧做不到，他就得有智囊团。而随着新科技、新领域、新问题的层出不穷，智囊团就得不断扩大。可是，当智囊团扩大到一定程度，便成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在他们莫衷一是的争吵中，首脑们根本无法拿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于是，特朗普们犯错了。更让人揪心的是，特朗普们其实究竟犯没犯错，还真是一件说不准的事情。也许看起来是犯错了，其实却不然。也许现在看起来是错了，若干年后却发现正确无比。也许对一个国家来说是错了，可对全人类来说却正确得很。

在农耕时代，农工商学兵的那些技艺，皇帝（首脑）们不需要事必躬亲，大抵就能明白个八九不离十。于是，太阳底下无新事啦，半部《论语》治天下啦。政令出于朝廷（政府），都是信心满满。而现在却处在一个人脑有限、文明无穷的时代，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甚至整个人类该何去何从，实在是难以决断。

这个时代的首脑太难当了。看着都头痛呢。不但首脑难当，那些为官一方的头头脑脑，都难当呢。一个人穷尽一生，能熟悉一个门类、一个地方的宏微事物，就已经非常难了。更何况，还得隔三差五地轮岗呢。

怎么办？科幻小说家们早有答案，就是将“首脑”一职让位于电脑。著名网络小说家猫腻在《间客》里描写的联邦政府，就是由一个超级计算机操控的。联邦的一切行动，都得听从这个“超级首脑”的指令。那些为超级首脑服务并发布和解读超级首脑指令的人员，则构成新的政府机关。这个超级首脑每时每刻都在进行数以亿万次计的数据运算和数据处理，世界上任何事情，经过它的精确析算后，不一定能找到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但至少能找到一个最中庸的解决途径。

甚至整个联邦，都是在地球灭亡之后，由这个超级首脑带着剩存的人类穿越重重星云，重新找到宜居星球而建立起来的。这是什么意思啊？意思是说，人类以后将何去何从，既然我们自己无法选择，那就交由超级首脑给我们作出决定。

它，才是人类集体意志的终极体现。

文明要向无止境的未知进发，或许这是惟一的途径了？超级首脑也许做不到事事正确，但它肯定能保证比人脑的出错率要低得多吧？可问题是，人类放心把决定权交由一个冷冰冰的数据处理器吗？而习惯发号施令的各国政府愿意把决定权交出来吗？更大的问题是，在特朗普们左支右绌之前，会是哪个国家率先把这样一台硕大无比的数据处理器给发明出来呢？率先推出超级首脑的那个国家会不会以绝对的优势突然在各个领域都领先于其他国家，从而让世界格局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真是让人浮想联翩。或许我辈有生之年，就有可能看到这一幕吧？当然，要实现这一目标，至少要先进入万物联网时代？

仔细想来，其实这也没啥大惊小怪的。科技的发展、文明的更迭绵延从来都不是山呼海啸式的，它永远是润物细无声的。既然我们可以放心把灶台上的柴火鼎换成自动电饭锅，可以放心把自己交给无人驾驶汽车，可以放心让电脑改阅关乎我们命运的试卷，那么真有这一天，我们也可以放心地把更大的决择权交给机器人。我们可以先从一个县、一个市开始试验，最后整个人类的事业，都可以交给一个机器去处理。

真正让人担心的是，当数据处理器全面接手人类事务后，它会不会客观而冷静地得出一个结论：人类已成了地球上的多余之物？要预防这种尴尬出现，那就是设计那些数据处理器的科学家们的事情了。

（作者为中国作协会员，一级作家，湖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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