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哲人冯友兰
知大师之大仰高山之高系列之十四
一代哲人冯友兰
李慎之:“中国人了解、学习、研究中国哲学,冯友兰先生是可超而不可越的人物。”
资中筠:“能具有深厚的传统文化底蕴、对西方文化有透彻的理解,并把这二者融合起来形成自己的思想体系的人,在当代实在很少,冯先生是其中的佼佼者。”
“河山既复,日月重光,……联合大学之终始,岂非一代之盛事,旷百世而难遇者哉!”
1946年5月4日,西南联大。众人翘首以待的三校复员终于到来。校史上最后一次结业典礼后,全体师生来到校舍后面的小山,竖起了代表联大师生情感与精神寄托的纪念碑。
“痛南渡,辞宫阙。……望中原,遍洒血。……千秋耻,终已雪。见仇寇,如烟灭。……”洋洋千余字的碑文,气势磅礴,文采横溢,饱含着深挚的历史情怀与爱国热情。碑文作者正是时任西南联大哲学系教授兼文学院院长冯友兰。
冯友兰,字芝生,1895年生于河南省唐河县,6岁始学,10年家塾熏陶,后考取上海中国公学。正是在这里,这位未来的哲学家深深爱上了逻辑课并与哲学结缘。
1915年冯友兰考入北京大学,四年后考取官费留学生。这年冬天,冯友兰在上海乘中国邮船公司的“南京”号海轮,驶向大洋彼岸,1920年2月初,正式进入哥伦比亚大学研究院学习西方哲学,师从美国著名哲学家杜威。在美时,“官费常阙,因多赴餐馆做工,间亦至图书馆管理报纸,以谋生活”。其间,被杜威称赞是“真正的学者材料”,这给了冯友兰以莫大的鼓励。
1923年夏,论文答辩通过,冯友兰即取道加拿大归国,任中州大学教授兼文科主任、哲学系主任。次年,英文博士论文出版,获哥大哲学博士学位。
1925年秋冯友兰至广州任中山大学教授兼哲学系主任,年底应约北上,任燕京大学教授。自美返国后,冯友兰一直以介绍、研究西方哲学为主,但在燕京受命开授“中国哲学史”,这一机缘对他后来的学术发展有着巨大影响。1928年秋,以友人罗家伦之故,转至清华大学,为哲学系教授、校秘书长,仍授中国哲学史课程。上世纪30年代初,冯友兰完成《中国哲学史》二册巨著,陈寅恪作审查报告称:“窃以此书取材谨严,持论精确……今欲求一中国哲学史,能矫附会之恶习,而具了解之同情者,则冯君此作庶几近之。”此书自上世纪30年代以来重印多次,成为中国人学习中国哲学的标准教科书;英文版早在美国印行,而日、韩等国则大多直接以此书中文版为教科书。作为现代中国学术的经典,这套书已为国际学术界所公认。到了40年代,冯友兰又以思想学术之圆熟,作《中国哲学简史》,深入而浅出,成为又一经典。韩国前总统朴槿惠就曾说过:“在我最困难的时期,使我重新找回内心平静的生命灯塔,是中国著名学者冯友兰的著作《中国哲学简史》。”
西南联大的8年,是冯友兰一生中最辉煌的时期。同在西南联大的另一位著名哲学家贺麟,称其为自抗战以来国内“影响最广声名最大的哲学家”。这期间,他先后撰成《新理学》《新事论》《新世训》《新原人》《新原道》《新知言》,合称“贞元六书”,从而建成了中国现代最完整的哲学体系。
1930年起,冯友兰长期担任清华大学文学院院长,1949年人民共和国成立,他辞去哲学系主任、文学院院长等职,1952年,因院系调整转任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中国哲学史教研室主任。
早在上世纪40年代,冯友兰就想重写《中国哲学史》,到了1960年,便以《中国哲学史新编》为题,开始重新撰写。但仅出版两册,“文革”骤起,这一耽搁就是十余年。
从1979年起,冯友兰以耄耋之年,每天上午在书房两个多小时,口授《中国哲学史新编》。许多人担心他写不完,建议他直接从第三册开始,但他坚持重写。十几年中,年老多病的冯友兰辗转于家与医院之间,后来又耳目聪明俱失,但他坚持著述。女儿宗璞回忆,一次医生检查后他忽然对她说:“庄子说过,生为附赘悬疣,死为决疣溃痈。孔子说过,朝闻道,夕死可矣。张横渠又说,存,吾顺事;殁,吾宁也。我现在是事情没有做完,所以还要治病。等书写完了,再生病就不必治了。”1990年6月15日,冯友兰终于完成了150万字的著述。11月26日晚,冯友兰安然辞世。他用力气说出的最后的关于哲学的话是:“中国哲学将来要大放光彩!”
关于冯友兰在中国哲学的地位,学者李慎之有一句十分准确的评价:“中国人了解、学习、研究中国哲学,冯友兰先生是可超而不可越的人物。”学者资中筠说:“现在经常说西化和传统文化,但能具有深厚的传统文化底蕴、对西方文化有透彻的理解,并把这二者融合起来形成自己的思想体系的人,在当代实在很少,冯先生是其中的佼佼者。”
冯友兰“为文不事雕琢,平易明白;与人言缓而有条,不乏风趣;授课喜引笑话,颇见幽默。其平居也,无一日不读书写作,无一日不闻问时事,规律甚严而自奉甚简。其于后学也,有问必答,平等待之,未始有厌容”。
在女儿宗璞的眼里,冯友兰有些呆气,也有些仙气。冯友兰晚年耳目失其聪明,自己形容自己是“呆若木鸡”。其实这些呆气早已有之。抗战初期,几位清华教授从长沙往昆明,途径镇南关,冯友兰手臂触城墙而骨折。金岳霖一次对宗璞幽默地提起此事说:“当时司机通知大家,不要把手放在窗外,要过城门了。别人都很快照办,只有你父亲听了这话,便考虑为什么不能放在窗外,放在窗外和不放在窗外的区别是什么,其普遍意义和特殊意义是什么。还没考虑完,已经骨折了。”其实冯友兰那时正是因为在思索,根本就没有听见司机的话。
冯友兰自奉俭,但不乏生活情趣。也有豪情奔放、潇洒闲逸的时候。1926年31岁时,曾和杨振声、邓以蛰两先生,还有一位翻译李白诗的日本学者一起豪饮,4个人一晚喝去12斤花雕。上世纪60年代初,宗璞因病常住家中,每于傍晚随父母到颐和园包坐大船,一元钱一小时,正好览尽落日的绮辉。一位当时的大学生若干年后告诉宗璞说,那时他常常看见他们的船在彩霞中飘动,觉得真如神仙中人。
冯友兰喜欢收集旧兵器。他在自述中说:“我家里的上辈,有一代是习武的。在我的祖母的房里,遗留下来许多兵器,我小的时候常同堂兄弟们拿出来玩。家里有个护院的拳师,教我们使用这些兵器,所以养成一种爱好。”在昆明时,冯友兰常去文明街的夜市淘旧兵器。后来,他将各式兵器共有619件捐献给国家。
冯友兰是爱国的,他对中国的未来充满希望。他在西南联大碑文里写道,“盖并世列强,虽新而不古;希腊罗马,有古而无今。惟我国家,亘古亘今,亦新亦旧,斯所谓‘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者也。”他曾撰联“阐旧邦以辅新命,极高明而道中庸”,写了挂在书房东墙,人谓“东铭”,与张载的《西铭》并列。冯友兰引用《西铭》的末两句:“存,吾顺事;殁,吾宁也。”以此说明自己对待生死的态度,虽然风狂雨暴,他活得怡然、泰然。他生前自撰茔联,“三史释今古,六书纪贞元”,是对自己一生的总结。这联现在就用甲骨文刻在他的墓碑背面。
(阳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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