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的爷爷怎么做采购

历史上的政府采购

曹雪芹的爷爷怎么做采购

——江宁织造曹寅的采购故事

■ 姜鑫

“下姑苏合聘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等事，大爷派了侄儿。”贾蔷向贾琏禀报。贾琏听了，将贾蔷打量了打量，笑道：“你能在这一行么？这个事虽不算甚大，里头大有藏掖的。”

《红楼梦》里的这一幕，透露出作者曹雪芹对采购买办等事的熟稔。这或许是因为，曹雪芹祖上，就是专做采购的。

这还要从古代的政府采购制度说起。古代的“朝廷”分为外廷与内廷，其中外廷负责天下政事，内廷专管皇家事务。与之相对应，古代中国的政府采购，也就分为政府部门采购和皇家宫廷采购。

在清朝，上述两项采购的职权分属于户部和内务府。相较于执掌户部的文官系统，内务府则由包衣来主持采买造办。包衣是满语“家仆”的音译，地位虽低，但因历代侍候其主而往往被视作心腹亲随。曹雪芹家，就是这么一户包衣。

说起曹家，真是专业的采购世家。当时有个官职叫“织造”，专门采买备办皇室成员所用的丝织品，同时也为皇室采购江南地区的珍稀物品。

曹雪芹的太爷爷曹玺就是清朝首任江宁织造；曹雪芹的爷爷曹寅历任苏州织造、江宁织造、两淮巡盐御史等职；曹寅身故之后，康熙先后恩典其子曹颙、侄曹頫继任江宁织造。三代人六十余年主持江宁织造府，“织造曹家”可谓烜赫一时。

尤其是曹寅做织造时，他的特殊身份使得他经办的采购内容也更为特殊。话说曹寅的母亲孙氏是康熙的乳母，另有记载说曹寅幼年时是康熙的伴读或侍卫，因此康熙和曹寅不仅仅是君臣关系，而且是总角之交。所以曹寅上任后，除了丝织品、日用品采购，还负责采购康熙爱吃的臭豆腐。这全是因为康熙跟曹寅的特殊关系，才会放心让他采购入口的食品。

此外，曹寅的采购范围还涉及工程采购和服务采购。康熙共有四次南巡途经江宁，曹寅为其安排了奢华的接驾仪式，并修缮织造府作为康熙下榻的行宫。以第四次南巡为例，曹寅为康熙的江宁之行预先疏浚河道，造办巡游船只，安排了丰盛的宴会和戏曲表演，并且为皇帝和随行太子准备了昂贵的礼物。这从曹雪芹在《红楼梦》中描写元妃省亲一段，或可管窥一二：修建省亲别院、置办彩灯帘帐、聘买丫鬟尼道等等。

翻看曹寅的采购生涯，还有一件很有意味的事值得一提。有清一代采办洋铜是一件大事，因为清政府每年仅铸铜钱一项，就需要铜料一千几百万斤。康熙四十年(公元1701年)曹寅曾向内务府提出，想由曹家一姓独揽到日本采购洋铜差使，条件是先由国库借资十万两，八年期满后，曹寅交朝廷本银及节省银总共一百万两，折算下来每年交十二万五千两。可是康熙并未答应。为什么他们私交甚笃，康熙仍会拒绝呢？原来，是康熙考虑到了监督和制衡的问题。他曾下谕说：“若将此事交一人，设若某时出一事故，尔内务府总管亦断难辞咎。着将曹寅之弟曹荃及张鼎鼐等叫来具奏。”于是曹荃上奏说：“我兄曹寅拟接办十四关铜觔，因绝不致贻误，一定能成，才奏恳主上……倘因主上钱粮，甚为重要，不可交与我兄曹寅一人办理，则奴才曹荃……情愿协助我兄曹寅经营……今若交给八人共同经营，人数即众，则不一定能多节省钱粮也。”尽管他言辞恳切，态度真诚，可康熙帝还是只批准他们兄弟经营部分采办洋铜。看来，康熙深刻认识到了采购事项的监督和制衡问题。

多年的采购，也让曹寅累积了许多经验。史书记载，曹寅在织造府采购生丝、棉线和用五关关税采购铜觔的过程中，通过熟练的市场操作节省了采购款，充盈了内务府库银。例如朝廷收购生丝和棉线一般是临时购买，且多发生在春秋季，而为了弥补农时损失，农户一般要价较高；但曹寅在秋收之后预先将采购款支付给农户，就可以使每匹布节省六分钱：“民间于秋成之后家家纺织……若于岁内预将价银发给，则百姓乐有资本，比临时采买可贱数分。”铜觔的采购也大抵相同，由于户部采收铜的纯度标准十分宽松，甚至旧铜器也可以用于铸币，因此曹寅可以灵活采办来完成上缴数量。从他给康熙的奏折中可以看出“除按年照数办解交部无误外，每年节省银三万九千五百三十两……具以解交内库讫”。需要注意的是，织造和铜觔的采买都是由户部从国库划拨专款，但节省下来的钱却转交给内务府充实了皇家的私库，因此康熙龙颜大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