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拾秋

【游记】

山中拾秋

■ 缪菊仙

秋风起，喜欢去山林。喜欢透亮的阳光穿过叶隙，投射一地斑驳的树影，寂静、清幽。喜欢踩着落叶盈尺的山道，发出“嚓嚓嚓”“唰唰唰”的声音，旷古安宁。喜欢山林的色彩，层林尽染，尤其喜欢在山中拾秋，最是怡然自得。

黄茅尖，属千里岗山脉，但凡称“尖”的山林，大都林深茂密，“野”味十足。周六，阳光正好，我们一行四人穿行在黄茅尖的山路上，途中看到有野果挂在枝头，有野果恰恰滚落，也有野果静静地躺在山道上，山林的落叶给它们盖上了一层厚厚的被子。秋熟之季，山林就如同一座丰富的宝藏，这样的时节在山中行走，一不小心就会打开阿里巴巴的芝麻门，惊喜连篇。

我们往密林深处钻，没走几步，嘭！一个毛刺球擦肩而落，定睛一瞅，是微微炸开的栗苞，豁开了一个小口，露出灰白色针尖头。“是金栗子呢！”同行的小付是山里人，一眼辨出这是栗子中的上品——金栗，金栗也叫锥栗。小付小心用手掰开栗苞，一枚玲珑的栗子顺势滚了出来，发着棕色油亮的光。抬眼一看，坡上是一棵高大苍老的栗树，枝头的树叶已落大半，枝上叮叮当当挂着零星的毛刺球。我剥开一个金栗，将浅黄色的栗果扔进嘴里，粉糯糯、甜滋滋，回甘无限。

我一边嚼着栗子，一边用登山杖拨开厚厚的落叶，早些熟落的金栗呈现在眼前，三三两两挨在一起，俯拾皆是。半开口子的栗苞已经不去理会了，专拾脱颖而出的裸果。我们匍匐在地，登山杖哗啦啦掀开一层树叶，我们就拾起一层落果，两个裤兜里塞得满满的。

山中秋实，目不暇接。

苦槠在山中是寻常物，果熟后，落得到处都是。苦槠形似榛子，和金栗一样坚硬，是松鼠过冬的食粮。苦槠可加工成苦槠豆腐，是舌尖上的美味。

山道旁，东一棵、西一棵的油茶树上挂满了圆溜溜的山茶果，让人惊讶的是，紧挨着山茶果的旁边还盛开着洁白的花朵。果已熟，花正开，是谓“抱子怀胎”。山茶果从开花到果熟足足需要十五个月，剥出的山茶果实可用来榨油。山茶果在匆匆岁月里固执缓慢地生长，成就了世间那滴最香的山茶油。此时，正是山茶果采摘季，山农们的门前摊晒着褐色的山茶果，过不了几天，山下村庄的木榨坊就会飘出山茶油的香味。

沿着山道继续前行，除了栗子、苦槠、橡子等树上长的坚果，灌木丛里还有山楂、火棘、紫珠、高粱泡等野果。摘一颗山楂果扔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拨动了我记忆的神经。小时候，砍柴回家的父亲，从左口袋魔术般地掏出几颗绛红的山楂果，递给我说：“吃吧，健胃消食的。”然后又在右口袋里摸出椭圆形的山栀子。栀子是上好的天然染料，可以将我朴素的鸡毛毽子染成明亮亮的橙黄色，让我显摆好些天。

目光随意一撩，葛蔓、斑茅、荆棘丛里，高粱泡的藤四处蔓延，如红玛瑙似的攒珠串，晶莹剔透，一串串密集地垂挂着，如一面珠帘。高粱泡是鸟雀爱吃的美味浆果，当然也是我爱吃的。我摘下一串，一颗颗吃，心安理得地享受大自然的馈赠。

一路捡拾山果，不知不觉已登上了黄茅尖的尖顶。这里海拔1388米，遍地芭茅，芭茅头顶有米白色的花穗，芭茅的果实就巧妙地藏在羽状的花穗里。高高的山顶，融融的暖阳，微微的秋风，聪明的芭茅籽正在择一黄道吉日，披一件绒绒的外衣，借风的翅膀，出发流浪，然后，和蒲公英一样随遇而安。“此心安处是吾乡”才是对生命最大的坦然。

下山，身上沾满灰白的芭茅籽，手中拎着半袋金栗，裤兜里揣着鼓鼓囊囊的苦槠，眼眸里盛满秋景、秋韵。林中松鼠嗖嗖地窜来窜去，它们也和我一样在山中拾秋？一只拖着长长尾巴的山雉鸡，“嘎嘎”从头顶飞过，也许是不满我刚刚采食高粱泡的吃相，也许是急着赶赴另一场秋果的盛宴。

秋意浓，秋果熟，山中拾秋，时光缓慢，我们内心丰盈，满载而归。

（作者单位：浙江省衢州市政府采购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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