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风景线

【人世间】

市井风景线

■ 安宇影

一

天真冷，简直滴水成冰，天空雾蒙蒙的，压在头顶，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雪，看来老天爷这次铆足了劲要动真格的。

我来到一个农贸市场，穿过一个个菜摊，找到一个卖活鸡活鱼的。

摊主是一个胖胖的女人，厚厚的棉袄上罩着一件黑色的皮围裙，污渍斑斑。

我支好车子，搓搓冻麻的双手说：“老板，来一只柴鸡。”

她正在几个大鱼盆前忙活，听到我的话，立马站起来走向鸡笼。

“大的小的？”她问我，头也不抬。

“小一点的。”我话音刚落，她已抓住了一只黑色的小公鸡。那鸡听话得很，乖乖地卧在秤上被称。

她刚称好鸡，又有一个男人走过来，冲着她喊：“老板娘，要两条鱼。”

她把鸡放进褪毛的机器里，又是头也不抬地问：“要啥鱼？”

男人说：“鲤鱼吧，我想做红烧鲤鱼。”

她下笊篱网出了两条鱼，扔在地上，两条鱼活蹦乱跳，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

“小不小？”她问。她的话像炒黄豆一样嘎嘣脆。

“有点小……”男人犹疑着。

她嗖一下兜起了地上的两条鱼，哗啦一声放进了盆里，转眼又换了两条大点的。

刚扔到地上，那男人又说：“要不我要清江鱼吧，鲤鱼刺太多。”

她二话没说，哗啦一下又把鱼扔进了盆里。

这回她不再用笊篱，而是直接下手。她抓住了一条黑色的清江鱼，朝着那男人问：“可以吗？”

她的手通红通红的，捏着那么一条又大又滑的鱼，就像捏着一片树叶一样，看起来毫不费力。

男人终于说可以了。

她啪嗒一下把鱼扔在地上，拿起一个小木锤，对准鱼头，梆的一声，那鱼就不动了。

鱼盆里有一条鱼噌地一下，竟然蹦了出来，在地上扭动着，挣扎着。一个女人吓得“啊”地惊叫一声：“妈呀，鱼！鱼出来了！”

卖鱼的女人对此毫不理会，梆梆梆，三下五除二就剁好了刚才称好的鸡和鱼。装袋，递给我们，她这才过来，捡起地上那条鱼，放进鱼盆里。

她做这些事情，前后也就一两分钟，动作是那么娴熟，就像一个武林高手，手起刀落，潇洒飘逸。

我想，她就是一个隐于市井的女侠。

二

她是个送液化气罐的女人，骑着一辆自行改装的电瓶车，上面放了五六个罐子。我听见她对客户说，每个罐都是11公斤的，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微黑的脸膛，梳着马尾，穿着黑色短棉袄、牛仔裤，精明干练。

她说，她从20来岁开始干这行，至今已有十几年了。起初，她抱着罐子连二楼都上不去，现在，能一口气上五楼。

“有高压的，有低压的，有混合的，混合的是好的多、赖的少，想要哪种我带的都有。”语言简洁利索，放下罐子，收了钱，一声“回见”，骑上车便走，一头扎进刺骨的寒风里。

女人的美有很多种，勤劳、朴实，无疑是其中最好的一种。

三

小区附近的蔬菜水果超市生意火爆，每天都有特价活动。特价的商品放在门前的一溜柜台上，水果、蔬菜，样样俱全。

一个老翁站在那里，70多岁的样子，因为年老而萎缩的身体在这冬日的严寒中显得尤为苍老和瘦小。

他先是要茄子，售货员给称了三个茄子。他嫌多，犹犹豫豫地说要不了那么多。

他又开始挑青椒。那双颤抖的手，皮肤松弛，爬满老年斑，手里拿着几个硕大的青椒，竟然有些力不从心。

售货员拿着袋子，等着。

我排在老人后面，等着。

老人终于挑好了。

售货员说，你放在这儿，我来装。

她把老人挑好放下的青椒一一装进袋子。

商场规定，特价商品不允许顾客自己挑。

售货员动作很麻利，可是她分得很清楚，装的全是老人挑好的。

她是一个40多岁的妇人，黑红的脸蛋儿，老旧的棉服，一点儿也不好看。

可是那一瞬间，我觉得她脸上恬静而圣洁，像个女神。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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