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边犹有于田味

【舌尖上的文化】

唇边犹有于田味

■ 赵剑尘

脚步所到之地，唇间滋味随之弥漫。这是一种际遇，更是一种历经的心情。谁也想不到，在那些大多数人脚步无法抵达的乡间村落，唇间感觉犹在，转眼已不复可寻。这个温暖而魅惑的词语，终究让人怅惘，同时又让人感叹，新疆的土地上充满着让人意想不到的传奇的可能。

那日在喀什地区的于田县，逛完艾提卡清真寺广场前的巴扎已时至正午，好不容易才找到彼此的采风团成员，看着巴扎上的美食直流口水。只听得老城区的库尔班书记喊到：“大家请随我来，不要走丢了。”于是乎大家乖乖地跟着他的脚步，在看起来古老而破旧的老城区七拐八转，不知钻了多少个小巷。

突然就来到一片浓荫下，宽大的楼门，四周画着鲜艳的图案，轻柔的门帘随风飘摇。走进去，才发现这小小的楼门内别有洞天。屋顶很高，原来这是个小二楼，四周拱形的装饰渲染出维吾尔独有的建筑特色，整个房内的陈设色调以黄色和绿色为主，右手边是绿色的木质楼梯，上了楼便是主人家的起居室。

过了小小的穿堂，直对着楼门的又是一进屋子，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屋内是一进套一进，屋里无他，只是两个大炕，炕上铺着花色繁杂的毯子，墙上也是不同图案的挂毯。这便是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房间了。大炕上，餐布早已铺好，金黄色的盘子里摆着高几尺的馓子、馕，还有各种小碟内放的干果——杏干、葡萄干、冰糖等，西瓜、甜瓜、葡萄等时令水果都放在大盘里。采风团的每个人忙用水壶的水冲了三遍手，依主人的邀请脱了鞋坐在炕上。

眼前这些美食仅是看着，就让人垂涎不已。一位维吾尔族大妈端着一个大盘子进来，盘子上面放着茶碗，还有细嘴的铜壶。接过茶碗喝一口，热热的茶却是与众不同的味道，似有药味，又似有淡淡的花香。问身边的同伴，才知是当地有名的药茶。这独特的茶颜色似透明的琥珀，味道却让人回味悠长。问了大妈才知道，这茶是用维吾尔药材配置而成的，主要有阿皮迪乃草（藿香草）、茴香、玫瑰花、石榴花等，怪不得这茶如此贴熨人心。

说话间，几大盘抓饭又摆在了餐布上，这抓饭又与平常见的不同，里面不但有羊肉、胡萝卜、葡萄干，竟然还有新鲜的大杏子、木瓜，小个的野生桃。一勺杏子入口，有一分酸、一分甜，还有一分淡淡的咸，夹着肉香米香胡萝卜的香，竟是吃到过的抓饭中的极品。

按习惯，抓饭后这餐应该结束了，未曾想这在维吾尔族的待客之道才是刚刚开始。紧接着上来了拌面，菜色红白相间盖在比筷子还细的面上，大串的烤肉接踵而来。经不住同伴劝说，吃了一块肉，果然这味也是不同，没有平常所见的辣面子、孜然粉，也没有想像中用调料掩盖的那种膻味，却有羊肉自然的清香。再问才知这里的羊全是吃盐碱地上的草长大，所以这里的烤肉只是沾了盐水就烤，绝不用别的佐料。

当一碗玉米面条端到众人面前时，很多人都后悔为什么前面吃那么多。这种玉米面条没有掺杂任何多余的东西，全凭巧手的主妇将又干又散的玉米面细细揉、慢慢搓，再擀成面条，汇入浓浓的羊肉汤里，放几颗青杏，配上青绿的香菜、红红的西红柿，玉米的纯香和着肉汤的鲜香。

主人自家做的酸奶又是一绝，厚厚的黄色奶皮，酸到极致又甜得恰到好处。

吃得再多的人，也忍不住拿起小勺细细品味。这一餐听得最多的除了赞叹声便是叹息声了。叹息者在后悔自己为何没有先见之明，早早就把肚子填饱了，以至于后来只能望美食而兴叹。

最让叹息者伤心的是，烤全羊竟然放在了这餐的最后。想想吧，当抹有蛋黄、盐水、姜黄、孜然粉、胡椒粉、白面粉等调成糊状汁子的全羊放在了馕坑里，一个多小时后色泽金黄、皮脆肉嫩地呈在客人面前时，那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一次偶然的午餐，被人们吃出如此多的心境也只有在遥远的南疆；能把一次午餐以这样一种热情的方式来表达，也只有于田老街的维吾尔族居民了。那块土地上的人们，并不见得有多富有，只是平常人的平常生活。他们也绝不贫穷，因为他们的内心，充满着史诗一般的奔放和热情。

或许，生命中有这样一次经历，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的小城，与这里的人们相遇，与他们精心制作的无以伦比的美食相遇，当是一生中莫大的幸运。

（作者系新疆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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