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怀】
情谊
■ 常玉国
距离正好,时机恰好。隐蔽在芦苇后的三郎屏气、瞄准,两脚轻轻移动着,寻找一个最佳位置,然后手指按下……“啪”的一声,三郎倒在了芦苇丛中。
近在咫尺的两只鹳鸟受到惊吓,忽闪着翅膀飞走了。
爬起的三郎懊恼万分,赶紧捡起他心爱的拍鸟神器:佳能EOSR5。还好还好,机身完好,镜头完好,三郎松了口气。鸟飞了,可以再找机会,设备摔坏了,可是肉疼呢。
不过,三郎还是为刚才的失误感到蹊跷。他低头仔细一看,气得几乎当场爆炸——芦苇丛里有几根近乎透明的细线,细线的上方是一个巨大的捕鸟网。就是这些细线绊住了他的脚,才让他跌倒在地,痛失良机。
“这些丧尽天良的捕鸟贼!”三郎一边骂着,一边抬脚用力踢踹着。巨大的捕鸟网应声落地,好巧不巧,三郎被罩在了细如蛛丝的尼龙线网中,他左冲右突,却被乱网缠得越来越紧。
“哈哈哈哈!三郎老弟,大清早在这里蹬腿甩胳膊耍猴吗?可惜,没有观众啊。”不用回头,一听声音便知道是谁。三郎最不希望这时的狼狈样子被他看到,可是也只得无奈地喊道:“老铁头,赶紧过来帮忙啊!”
老铁头是三郎的老朋友,也是打鸟的老对头。他们同样爱好拍摄鸟类,在摄影群里时不时你发两张图片,我发一段小视频,在摄友们的赞叹声中获得满足,更是以压对方一头为乐。
说是说,老铁头并没有继续幸灾乐祸,他一边帮着三郎脱困,一边痛骂着捕鸟贼。的确,对于喜爱摄影的“打鸟人”来说,那些捕鸟贼就是人间公敌,十恶不赦。
骂够了,还不解恨,他们又用剪刀把捕鸟网剪得稀碎。折腾了这么久,两个六十多岁的人也有些累了,他们坐在湖边树下交流着打鸟心得,互相炫耀了一番自己的“长枪短炮”——难怪今天老铁头心情好,他也刚刚入手了一套新装备,擅长拍摄动态画面的索尼A9 II。
过了几天,群里有人说高家湖湿地最近出现了蓑羽鹤,这可是很多年不见的鸟类。三郎收拾好装备,一大清早就骑车出发了。等他到了高家湖,远远就看到老铁头的代步车停在小树林里。三郎摇摇头,感觉又被老铁头占先了。
从小树林到湖边还有一两公里,三郎沿着一道堤坝走去。一边寻找着理想的拍摄位置,一边搜寻着老铁头的踪影。
果然,在距离湖岸一百多米的地方,三郎发现了一处用杂草、树枝遮盖着的小帐篷。“嘿!这老铁头,真是够贼啊!竟然学会伪装了!”
三郎没有打扰埋伏着的老铁头,而是选择了堤坝对面的一处地方。虽然那个位置不太理想,但是有一丛芦苇可以隐蔽,如果目标正好出现在堤坝上,那就太完美了。
三郎进入隐蔽位,调整好了相机,开始了默默等待。想想隔着堤坝的老铁头,三郎还是暗暗为老朋友的精神点了个赞。
天空中传来“噫噫哦哦”的鸟鸣声,很快,一群白黑色相间的鸟飞到了湖面上空,盘旋一圈后降落了下来,是蓑羽鹤!
三郎有些激动,可是很快他就失望了。原来,这群蓑羽鹤恰恰落在了堤坝的对面,也就是老铁头埋伏的那一面。三郎忍住了爬过堤坝的冲动,耐心地等待着,失望与期待同时浸透了他的心。
忽然,一只蓑羽鹤出现在堤坝上,接着两只、三只……总共有十几只啊!它们追逐嬉戏,扇动的翅膀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一只蓑羽鹤用细长的喙轻轻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另一只则凑过来,用头轻轻蹭着对方,仿佛在表达亲密的情感……
半个多小时后,鹤群又重新起飞,在“噫噫哦哦”声中,飞向远方。
三郎抑制住狂跳的心,爬上堤坝,大声喊着:“老铁头!老铁头!快来看那儿!”
无人应声,小帐篷依然隐藏在湿地边缘。三郎两步三步赶了过去,眼前的一幕把他惊呆了:老铁头趴伏在地上,脑袋垂在一边,鼻孔里流血,双手还保持着拍摄的姿势……
一个月后,在本市一场摄影展上,两幅照片被安放在一起。照片上是一群舞动的蓑羽鹤,C位的两只鹤正在相互梳理羽毛。只不过,两幅照片是从不同角度拍摄的。一幅侧光,立体生动;一幅顺光,清晰明亮。
一个老头推着轮椅上的另一个老头,来到照片前,端详着。随后,两人大笑起来——两幅照片的标题一模一样:《情谊》。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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