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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刷,牙刷


<< 中国政府采购报 >> ( 2019年01月11日 第8版 )

【岁月】

牙刷,牙刷

■ 程晓述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从小学考入初中。在第一次离开家去几公里之外的古北街读书之前,因为一件事,我挨了一顿狠揍。

那时,母亲早逝,正当壮年的父亲爱子心切,也没有再娶。家里一共五口人,奶奶、父亲、两个哥哥和我。在奶奶的精心操持下,生活虽然拮据点,但家里也算井井有条。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厨房里那个油漆斑驳的木头碗柜,里面不仅放碗、盘、油盐酱醋以及吃剩的菜,而且放牙刷牙膏。五口人,五支牙刷,全部拥挤在一个浑身伤痕累累、到处像露出人的肋骨一样露出黑瓷、上面写着“毛主席万岁”几个红字的白色洋瓷缸里,牙膏皮也被挤得前胸贴后背,全身皱巴巴的。那个年代,因为物质匮乏,也因为与文明相去甚远的生活习惯,根本没有多久要换一次牙刷的概念,每一支牙刷都是经年累月地用,也不知道用了多久,刷毛卷曲得惨不忍睹,糙糙的,磕得牙齿生疼。

我考上了初中,这就意味着要离开家,去古北街过寄宿制的学生生活了。父亲给我收拾行李时,我提了一个要求:不要带那支卷毛牙刷,换支新的。父亲叹口气,看看牙刷,又看看我:“还能用呢,小孩子家的,听话,别惹奶奶发脾气。”我不干了:“这牙刷带去能见人吗?又黑又丑,柄还是弯的,同学会笑话我的!”

父亲不停地搓着手:“到了学校你就知道了,大家都是这样的牙刷呢。”

我一赌气,把手中的书包一丢:“不买我就不去上学!”奶奶闻声而来,拿起一根细细的竹条对着我作势就要抽下来。我把头一歪,脖子一梗,一脚把书包踢开几米远。就在这时,奶奶像老鹰抓小鸡一样,牢牢地抓着我一只手,一阵剧痛从腿肚子上传来,我顿时像装了弹簧一样上蹿下跳,鬼哭狼嚎。

奶奶的威严,无人可以挑衅。即便是父亲,看着竹条一下一下地抽在我身上,也不敢劝阻一声。最终,牙刷没换成,还挨了一顿狠揍。

秋日的下午,阳光正好,但一个少年的心情却十分糟糕。在一条通往古北街的土路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不徐不疾地移动。父亲挑着行李默然不语,腰板挺得像松树一样笔直;我背着书包紧跟在后面,抽泣着不时一路小跑,生怕跟丢了。

在学校寝室,父亲安顿好我的行李后要回家了。此时此刻,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完全陌生的人,想到自己要独自在这里生活,我突然有一种要崩溃的感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我死命地咬着嘴唇,不让它流下来,同时紧紧地拉着父亲,就是不松手。他走一步,我也走一步。就这样父子俩相对无言,僵持了半天,父亲掰开我的手,终于还是决然地离去。

夕阳西下。看着父亲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好想嚎啕大哭一场,可是又怕同学笑话,只好躲在一个角落里,一个人偷偷抹着眼泪。我从来没有如此想念父亲,想念奶奶,想念哥哥,想念那个家。

返回寝室,打开塑料袋,打算拿出毛巾和那只惹祸的卷毛牙刷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卷毛牙刷的旁边,竟赫然并排躺着一只崭新的牙刷!我一下子惊呆了,迅即欣喜若狂地把它拿起来,摩挲着那洁白、柔软、挺直的刷毛,久久不愿放手……

(作者单位:江西省鄱阳县财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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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LIZHENG

本文来源:中国政府采购报第825期第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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